左拉不是一个所谓写纯文学的作家,他对社会和政治问题十分关注,一旦有重大事件发生,他总是密切关心。
以前只知道左拉发表过一封致总统的公开信,但只看到片断,从来未见过全文。不知出于什么原因,左拉的文集中都没有收入这一篇。这次偶然从《文学杂志》中得以一见庐山真面目,真是大喜过望。读完以后,不由得肃然起敬。
左拉在《震旦报》的头版发表《我控诉》是在1896年1月13日。那时,由于前情报处长去世,新任的处长接到英国情报人员寄给埃斯特拉齐的一封信,发现出卖情报的不是德雷福斯。他出于责任感,向上汇报了情况。尽管当局一再阻拦,还是召开了第二次军事法庭。可是,审判的结果基本上是维持原判。这不由得激怒了左拉:无辜者在受罪,而罪犯却逍遥法外,公理何在?
左拉开门见山地指出,既然军事法庭敢于给真理和正义打了一记最严厉的耳光,那么他也敢于挺身而出,说出真相。他每夜都睡不着,受到无辜者的幽灵缠绕,忍受着可怕的折磨。他认为共和国总统是第一法官,因此要向他陈情。左拉把德雷福斯案件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,指出是帕蒂·德·克朗一手炮制了一份出卖情报的清单,再栽赃到德雷福斯身上。在陆军参谋部的怂恿下,对德雷福斯进行秘密审判,给他定了莫须有的罪名。而舆论受到愚弄,公众拍手叫好。但是,纸终究包不住火,真凶另有他人。然而,参谋部难以改判,否则就会宣布自身有罪。参谋部所做的,就是竭力掩盖真相。那个新情报处长被调走了,免得他再碍事。这回,舆论难以蒙蔽了。左拉代表了主持正义的人拍案而起,要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。
左拉敢于直言不讳,他回顾这个冤案时指名道姓。他点出,第一次审判时,陆军部长梅尔锡将军、参谋长布瓦德弗尔将军、副参谋长贡斯将军都卷入其中,因此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在第二次审判中,比洛将军接替了梅尔锡将军,他本来可以秉公办事,但他没有这样做,衡量下来还是卷入进去,把别人的罪行揽到自己身上,最后他的罪比别人更大。军方是制造德雷福斯案件的罪魁祸首,想让他们发善心是办不到的。左拉在信的结尾对梅尔锡、比洛等人以及陆军部、两个军事法庭一一提出了控诉!他列举当局在德雷福斯案件中犯下的罪行是:坏蛋高奏凯歌,而法律和正直败北;正当有人指出阴谋的时候,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在搅乱法国;迷惑舆论,使舆论狂热,挑动对抗和偏执的情绪;利用爱国主义为仇恨的事业服务,等等。左拉指出,德雷福斯案件与反犹太人的政治思潮有密切关系。军方的后面其实是法国的右翼势力。左拉并没有点到军方为止,他居然将总统的军。他的公开信开门见山就说,菲利克斯·富尔有可能沾上最可耻的、永远抹不掉的污点。在信的最后,他又说,在总统任职期间,这个事件已成为一个污点,而总统对这个案件是无能为力的,他受制于周围的人。事实上,富尔总统是反对为德雷福斯平反的。只是由于他突然去世,才给这个案件的重审带来转机。左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,是完全有思想准备的。他在信中说,他甘愿冒“诽谤罪”的风险,但他的抗议是心灵的呐喊,为的是加速真相大白,伸雪冤屈,哪怕自己走上刑事法庭,他也希望调查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!左拉知道公开信的严峻后果,可是他已把一切危险置之度外。左位后来在寓所里煤气中毒,至今还是一个谜,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。左拉的行动确实令人可敬可佩。
洋洋一万字的公开信摆事实说道理,雄辩有力。字字句句洋溢着愤激之情,正因大义凛然,才无所畏惧。左拉不是一个所谓写纯文学的作家,他对社会和政治问题十分关注,一旦有重大事件发生,他总是密切关心。法国北部煤矿矿井瓦斯爆炸,他得知后立刻奔赴现场调查,由此写出他最重要的作品《萌芽》,就是明显的一例。但这一回的情况大不相同,左拉一下子站在了漩涡的中心,他处在左翼力量的最前面。当局对他的判刑和罚款,只不过是倒行逆施,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,而左拉为正义斗争的英名却长留青史!